唯色:當我們談論天花時 我們在談論什麼(一)

唯色:當我們談論天花時 我們在談論什麼(一)

這幅具有寓言意義的世界名畫《死神的勝利》,爲16世紀尼德蘭偉大畫家彼得.勃魯蓋爾繪,也是唐納德·霍普金斯著作《The Great Killer: Smallpox in History》中文版的封面。(來自維基百科)

以火焰般的女神班丹拉姆[1]起誓: 目睹烈日穿透高懸暗屋的唐卡[2], 必有深意須更多的人銘記, 而不是沉默無語,或者漸漸失憶。 以五世達賴喇嘛的祕密願景起誓: 你對雪域的呼喚,即是感召。 而瘟疫圍攏不肯散去的事實, 這古老的懲罰,這屢屢無獲的訓誡。 ——唯色《疫年中的隨記》 1、度過漫漫疫情的方式 我曾可笑地以爲瘟疫已屬於歷史往事,畢竟現在是新世紀、新時代、新技術什麼都要推陳出新,也什麼都能戰勝的樣子;也愚蠢地以爲自己不會在現實中遇到瘟疫,除非是在兼具紀實與隱喻的文學藝術作品裏。就像加繆的小說《鼠疫》、笛福的小說《瘟疫年紀事》、薩拉馬戈的小說《失明症漫記》……,結果卻是兩次不期而遇。兩次遭遇:2003年的非典;2020年的新冠。都是在北京遇上,具有帝都格外凝重的特殊氣氛。然而這次這個病毒更兇猛、更慘烈、更持久,甚至還會變異,還層出不窮,顯得魔性十足,至今不知何時終結,不知還會殺生多少(寫完此文,全球已有四百多萬人殞命,天朝多個地方疫情復燃)。 在瘟疫中生活的方式,或者說度過漫漫疫情的方式,對於我來說,其中之一是閱讀,包括特意閱讀與瘟疫有關的書和文章。比如美國醫學博士唐納德·霍普金斯2002年完成的《天國之花:瘟疫文化史》[3]。這是中文譯本的書名,與原著的書名《The Greatest Killer: Smallpox in History》(最偉大的殺手:歷史上的天花) 不一樣。這倒也不太重要,只要內容沒被動過手腳,沒被刪除或修改,就好。此書史實淵博又妙趣橫生,相信讀過的人會對開篇引述的這句話印象深刻:“人與人的生活方式與社會地位的不同對病毒而言並無區別。在它的淫威下,王子與農夫同樣屈從。” 另一本書也很厲害,是美國曆史學者威廉·麥克尼爾早在1976年出版的《瘟疫與人》[4],“旨在通過揭示各種疫病循環模式對過去和當代歷史的影響,將疫病史納入歷史詮釋的範疇”,重新解釋人類的行爲。這對我太有啓發!若不是目前這場大流行,我可能不會有耐心去讀這類著作,那麼也就不會留意到歷史上某些至關重要的,卻平素容易疏漏的或已被洗腦的細節,也就不可能用了三個月來寫這篇長文。 具有開蒙效果的閱讀使我發現:各種瘟疫的病毒就像殖民主義者,哪裏都要去,哪裏都要佔,哪裏都要毀,以致於關於病毒的故事浩如煙海,全世界各個地方都有,既殘酷又各具隱喻。不過我有限的精力更對圖伯特(西藏)歷史上的這類故事及少數個案有興趣,於是巧遇(實乃因緣具足)一位族人,他是來自安多循化的落藏永旦(Lobsang Yongdan),劍橋大學社會人類學博士,現在是奧地利科學院研究員,被認爲“結合科學史、歷史人類學和相關歷史的方法,來研究圖伯特思想史及圖伯特知識分子同西方的接觸”[5],尤其重視對藏文文獻的分析和解讀,從而拓展出與過去長期以來的敘事所不同的廣闊視野。 註釋: [1] 班丹拉姆:དཔལ་ལྡན་ལྷ་མོ(Paldan Lhamo),圖伯特、拉薩及尊者達賴喇嘛的護法神。 [2] 唐卡:ཐང་ཀ།(Thangk),圖伯特傳統卷軸佛畫。 [3] 《天國之花:瘟疫文化史》,(美)唐納德·霍普金斯(Donald Hopkins)著,沈躍明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 [4] 《瘟疫與人》,(美)威廉·麥克尼爾(William H. McNeill)著,餘新忠等譯,中信出版社,2018年。 [5] https://www.mpiwg-berlin.mpg.de/users/lyongdan (文章只代表特約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資料來源:自由亞洲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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