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人羨慕藏人福利好不用工作,西藏人卻只想保有最基本的自由

文:曾慧玲(背包十年,以出走當生活。記錄旅程的方式,就是聽當地人說故事——多段「聽見」,編成我的世界人文地圖) 兩年前,到西藏拉薩遊玩,路經一家天珠店,與店員們閒聊起來。一位來自桂林的年輕女生說,很羨慕藏人,在這裡都不怎麼需要工作,福利好,漢人都是要靠自己才能生活。 她身旁的同事,戶籍是藏族的半漢半藏碩士女生說,基本上她可領高福利金,無需工作也可,但因為自己坐不著,所以還是出來打份工。我好奇怎麼她的漢語說得那麼好,不像我們的藏人司機說得吞吞吐吐,她說,自小在四川住外婆家,所以反而藏語不怎麼會說了。 「那其他受教育程度比較低的藏人呢?他們所享有的福利是否與你一樣?」我問。 「不一樣的,我們有分幾種層次,但是政府會幫忙比較窮的藏人建房子,給他們家俱,讓他們生活得比較舒服。」 出錢建房只為搞形像 而在一路顛簸的川藏公路中,大塊頭的藏人司機(一般通稱師傅)普布(化名)穿著有點不合身的衣服,講著不標準的漢語,我們聽得有點吃力。 關於政策,他瞭解得不多,但談到有人說藏人得到很多照顧,甚至不需工作時,他吃驚地說,「怎麼可能?我還是每天要工作啊,一年7個月當旅遊司機,淡季時回到家鄉種種菜,打點散工,就是為了掙多點錢,不做工,沒有飯開啦。」 一起上路的導遊丹增(化名),漢語說得比較溜,也很敢說,「你看到一路上路邊兩側的大房子嗎?很漂亮對吧?那就是政府支援建的,為什麼?你想想。」 「對,政府的確有給點錢建屋子,但是有很多條件,例如就像你們遊客看見的,都在大路旁,就是要讓人看到西藏的基建做的好,中共政府沒有虧待我們。」 「我們沒有敢想獨立。」 「我們不能供養尊者達賴喇嘛的法像,連出國的自由也沒有。很多漢人來到這裡做生意,濫用我們的資源,看看西藏境內的實資領導人是誰?都是漢人!漢人瞭解我們想些什麼,瞭解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宗教,我們的三寶嗎?」 他說,「我們其實沒敢想獨立,只希望可以像香港一樣,一國兩制。」 今年,再次走進西藏。令我吃驚的是,更多的高樓大廈在布特拉宮附近矗立,以前在八廊街櫛比鱗次的小販攤位,全被趕進一間購物廣場,而漢族小販在喧鬧聲中跟遊客達成交易。 古意盎然的小巷,被整齊地磚砌成煥然一新的面貌,讓我既熟悉又陌生;依然不變的是,所有藏人在進入大昭寺前的廣場之前,都需要出示身份證,攜帶物品或包裹會被公安檢查;而漢人可直接進入。 藏師傅們不願談政治 這次的導遊張某,自稱是半漢半藏,服務態度不錯,可惜連基本的藏語也不懂,與其他藏族司機屢次產生一些誤會,據說是藏師傅對漢導遊有所不滿。有次,當張某在寺院裡講述有關藏傳佛教的歷史之時,一位藏師傅在旁不以為意地說,「照書念的,背得好就行了」。 路途中,我嘗試與藏師傅們聊天,這次,他們卻封口不談,說擔心隨時遇見秘密警察,小聲叮囑不能談政治,更不能提「尊者達賴喇嘛」,理由是——敏感。他們還悄悄透露,不久前就有朋友提到達賴喇嘛的名字,之後就被捉走了。 抽起煙,喝了一口酥油茶,不無唏噓地低語,沒有宗教自由,連說話的自由都失去,這就是現在的西藏。 民族的堅韌與無力感 通往日喀則的中尼公路,鮮黃油菜花鋪成了一幅無邊際的畫,描繪出醉人的景色——蔚藍的天空下,氂牛低頭吃草,遠處是皓皓白雪蓋山峰,雄偉的寺廟畫龍點睛,但突然出現的張揚布條卻有著不協調的詭異感——「熱烈慶祝西藏和平解放60週年」、「感謝共產黨解放西藏」等等布條飄蕩在各城市四周。 走進博物館,社區的圖書館與辦公處,都放著西藏的「農奴歷史」,「黑暗落後」的農奴制度,翻身農奴的感激涕零,以及中共解放西藏之後的「繁榮盛世」的種種書籍與照片,卻看不見十四世達賴喇嘛的任何一張照片。 而十一世班禪喇嘛呢?導遊張某說他每年都回來西藏,卻隻字不提這充滿爭議性的「被指定靈童」(注1)。我清楚記得,兩年前的藏人導遊,說真班禪喇嘛「被消失」了。為何有這種差別?耐人尋味。 風馬經幡飄揚中,藏人撥動轉經筒,希望脫離輪回之苦。天堂聖域,無數次看見他們無比虔誠地磕長頭,在公路中,在人行道上,即使風雨也不改其志,讓人深深感受到這個民族的堅韌與生命力,但同樣的,也察覺到他們的無力感。舊時的劫難,現時之掙扎,未來又該走向哪裡? 扎西德勒! (注2) 注釋: 1. 1995年,達賴喇嘛在西藏尋找到了十一世班禪轉世靈童更登確吉尼瑪,靈童卻立即被中共監禁;而後北京自行宣佈確吉傑布為班禪轉世靈童,多年來留在北京被「教育」。 2. 扎西德勒,是藏語「如意吉祥」的意思。 本文獲當今大馬授權刊登,原文請見聽見西藏 (責任編輯:吳象元/核稿編輯:楊士範)


資料來源:曾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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