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藝術家杠上獨裁者

當藝術家杠上獨裁者
毛澤東曾評論道,在詩意頓悟之刻,一小群舞蹈的藝術家,比一支整裝而強大的勁旅更為有力。因為後者只能改變人的外在行為,但藝術改變的卻是人心。 劉勃麟的作品正是要試圖達到軍隊所做不到的事。他使人們思考──而思考這回事,在任何極權社會之下都是很危險的,因為它很可能帶著你走向真相。威權體制並不願讓它的人民思考;統治成千上萬不思考的人民,比管理幾十個會思考的容易多了。 劉勃麟這些讓自己溶入不同背景的作品,便是對這些折磨著中國的當代政治社會問題,表達出自己的看法。我思考著:「這些照片是否代表了中國無名無聲、被威權與消費主義這個致命的組合壓得喘不過氣的廣大人民呢?抑或是批評著中國扼殺了個體性與創造性的順從文化?」 或許,劉勃麟的藝術作品,正諷刺地傳達在這個暴政之下的攻略守則。你該怎麼在這個由謊言構築而成的社會之中生存?透過偽裝,變得隱形、保持沉默,這大概是一種方法吧。如果你說出真相,大概就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一旦被看見,就無法回避攻擊;另一方面,隱身人群之中至少可以給你一層保護──就算只是感覺也好。 如果隱形是生存必須付出的代價,你願意交換嗎?這或許不是劉勃麟想問的問題,但是我很好奇。如果一個人終其一生必須要隱身且靜默,在謊言與不義之中低頭走過,這跟做鬼有什麼差別?就算能夠長命百歲,他能夠在世界上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嗎? 在人性中無法闡明的本性之一,是活在光亮之中,而非隱身於黑暗;是有尊嚴地生活,而非隱匿於晦澀黯淡之中。在現今的中國,儘管充滿各種風險,仍然有人決定要打破沉默:有些人透過抗爭與請願;有些人在網路上發聲;當然也有些人透過藝術與表演。不管他們選擇了什麼手段,套句哈威爾的話,他們已經開始「活在真相之中」。不管這樣的真相存在于虛擬或現實,這些人手中都毫無權力。 在那悲劇般的一夜,數百萬中國人的民主夢被駛入北京的坦克輾得粉碎之後,也已經過了二十五年了,這個國家的變化也大到看起來和當年完全兩樣。從上海鋪張的高樓、到深圳的經濟特區,中國歷經種種劇變──但這都只是表面的變化。在骨子裡,中國仍然是那個威權國家,仍然在專制政黨的掌控之下進行獨裁統治,而市井小民仍然得不到這些被自由世界視為理所當然的基本自由。 在中國佔領的地區──圖博(西藏)和東土耳其斯坦(新疆),一切情況只有更糟。才在昨天(5/29)CNN才報導了這條驚人的新聞:中國政府在一個體育館中、當著七千多名民眾,審判55個維吾爾人,這根本就與文革時期的公審與批鬥無異。在圖博,北京政府的民族滅絕政策,也漸漸把藏人逼向絕望的不歸路:這其中包括將上百萬牧民迫遷離開他們傳統的草場,在寺院與街上大肆安裝監視錄影機,逮捕任何持有達賴喇嘛肖像的民眾等等。自2011年以來,已經有超過130位藏人為了抗議這些難以忍受的壓迫而自焚。 然而,儘管政治環境仍然如此險惡──又或正是因為環境如此惡劣,藏人逐漸開始運用藝術來做為抗爭的武器。透過藝術,這些對抗壓迫者得以佔領一塊在黑白分明的政治畫布上不存在的灰色地帶,藝術提供了能夠承載、甚至超越政治反抗的彈性、不確定性與延展性。 近年來,許多藏人以藝術、詩歌、音樂、電影等載具表達他們對達賴喇嘛的信念、對故鄉的愛、對自由的渴望。他們將藝術是為追求自由的工具,也造成了一波史無前例的圖博文化復興。 詩人毛澤東說得一點也不錯:藝術家比軍人更有力。像艾未未、劉勃麟這樣的藝術家,揮舞著他們的筆刷與攝影機,正逐漸喚醒自毛澤東獨裁統治以來沉睡不醒的中國人良知。 現在,越來越多中國藝術家將他們對自由中國的想像與大眾分享,而政府越來越無力阻止他們發聲。當局不時就會把幾個藝術家關進牢裡──2011年,艾未未被關押了81天,然而他們不能鎖住他的作品,因為暴力是阻擋不住藝術的。他們可以熄掉燈火,但不能強迫囚犯睡著。 不論來自中心或邊緣,改變正全面降臨中國。當更多中國、圖博和東土人民無畏地「活在真相之中」,全世界將是他們的後盾。 延伸閱讀:劉勃麟:隱形人(Liu Bolin: The invisible man)http://on.ted.com/bolin 作者:丹增多吉(Tenzin Dorjee) 原文:The Artist Versus The Dictator 譯者:李芃萱 轉自:李芃萱的Facebook


資料來源:丹增多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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