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澤朱古為何流亡境外自焚

在加德滿都附近的一家咖啡館,一位年輕的博巴走近一位西方婦女,對她說,圖伯特是一個美麗的國家,他非常熱愛他的國家。這聽起來很隨意的談話卻其實是一個鄭重的聲明。 這位不知名的婦女告訴圖伯特人權民主中心(TCHRD ),「 他(然後)把我拉到那家咖啡館的一扇門後面。」在門後,他拿出一隻打火機並請她為他照一張照片。他擺好了姿勢,但這位婦女並沒有給他照相。她並不知道這是這位博巴對人類同伴的最後請求。幾分鐘之後,他就在博達那佛塔對面那家餐館門外點火自焚。幾個小時之後,他在加德滿都的一家教學醫院不治身亡。那天是2 月13 日,圖伯特新年初三。 將近六個星期之後,尼泊爾政府將他的遺體在深夜秘密火化,沒有任何圖伯特僧人或尼師參加火化為他祈禱。實際上,博巴們和尼泊爾人權組織對此一無所知,直到第二天他們才被告知遺體已經不在醫院。尼泊爾當地政府將遺體交給警方,在帕蘇帕蒂神廟附近的一處印度教火化場火化。甚至過了兩天之後,一位當地的博巴說,當地的新聞裡對此事隻字未提。尼泊爾方面的保密措施使得竹澤的故事依然不完整。 25 歲的竹澤朱古(也稱竹欽次仁)是一位生長在甘孜色達(現屬於中國四川省)的僧人。他的父親是一位喇嘛。按照傳統,他也將根據血脈傳承而成為一名喇嘛並接替他父親的宗教地位。竹澤的父親是甲修寺的住持,而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甲修寺是一座規模不大,但建制良好的寺院,臨近著名的喇榮五明佛學院。 圖伯特流亡議會議員楚臣色達(Tsultrim Serta )同樣來自色達縣,他說竹澤曾經遊歷中國各地,他們家在成都還有一套房子。和很多其他徒步翻越喜馬拉雅山以躲避中國邊防軍的圖伯特難民不同,竹澤是拿著中國護照來到尼泊爾的,這在現今的圖伯特是只有那些神通廣大的人才能享有的特權。 他不是第一個(或是像他這種身份地位的)為圖伯特自由而自焚的喇嘛。從近年在圖伯特各地自焚的眾多來自各行各業的博巴們的情況判斷,他的家境和社會地位應該不會對他自焚的原因構成真正的問題。但是,問題在於他為何決定到圖伯特境外自焚赴死? 竹澤在2013 年1 月17 日到達加德滿都。根據幾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知情者說,到達三天後他便在聯合國難民事務署(UNHCR )辦公室進行了註冊登記,之後他一再要求難民署將他在圖伯特新年之前送到印度。楚臣色達相信,竹澤本來是打算於同一天在印度自焚。在最近的自焚事件中,有不少發生在天亮之前,這或許顯示了在白天(由於嚴密監控)很少能有機會實施自焚。 目前還沒有直接資料說明他為何選擇那一天自焚,但是很多圖伯特團體在那一天紀念十三世達賴喇嘛尊者向世界宣布圖伯特是一個獨立國家的正式宣言發表100 週年。阿壩格爾底寺一位名叫洛桑嘉措的僧人在去年的同一天自焚。格爾底寺離竹澤的家鄉280公里,那裡是自焚風潮出現以來發生第一起自焚事件的地方,而且一直持續不斷。這個星期三也被很多博巴當做圖伯特文化語言保護日。他們將這一天叫做「拉嘎」。 色達先生和其他一些觀察人士估計,他選擇流亡境外自焚的原因是,他想確定全世界可以看到他的自焚,但又不想讓他的任何圖伯特同胞遭遇危險。 竹澤有很多顧慮。他家人的安全,還有他父親主持的寺院的福祉,都會因為他在圖伯特境內自焚而受到威脅。 然而不幸的是,對於博巴而言,尼泊爾同樣不是一個可以自由舉行反對中國抗議的地方,這也或許是他竭力想在洛薩(圖伯特新年)之前去印度的原因。 設在加德滿都的尼泊爾人權組織主席蘇迪•帕達克(Sudip Pathak )說,上週在敦促政府將竹澤的遺體交還給博巴的努力失敗之後,他的組織採用了一個「中間道路」去同政府談判 。他請求加德滿都政府允許圖伯特僧人在火化時為竹澤舉行祈禱儀式,政府則可以將遺體火化而不用交給博巴。帕達克先生相信,中國一直在給尼泊爾政府施加壓力,防止因遺體問題激起更多的公眾集會和媒體關注。 他的自焚身亡給人們留下的困惑或許是,竹澤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使得他決定為自己信仰的事業犧牲自己的生命。他希望得到媒體關注,同時又不希望給任何人造成傷害。 從2012 年12 月初開始,中國政府就已經高調宣布,任何涉及自焚的行為都是犯罪行為,並在圖伯特城鎮的大街小巷到處張貼告示。一些報紙還刊登了通告,中國政府的「工作組」不斷派往圖伯特城鄉各地去宣傳政府政策。 2 月8 日《中國日報》報導,在「青海省黃南藏族自治州」有70 人因為與自焚事件有關聯而遭到逮捕。在圖伯特各個不同地區,有很多人因被控與自焚事件有關聯而被判處重刑。在四川「阿壩藏族自治州」,有一位自焚者的叔叔甚至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正是在這樣日趨緊張和大肆逮捕的氣氛中,竹澤離開了圖伯特。但即便是在尼泊爾,他還是覺得必須要對那些可能會被懷疑同他的行為有關係的人所面臨的風險負責任。 一位同樣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觀察人士問道:「他何必去找一個西方婦女給他拍照呢?現在人人都有相機,他本來可以找一個在加德滿都的博巴為他拍照。」綜合來自各個方面的不同信息,竹澤似乎是在沒能拍照之後,直接走進了洗手間,在身上倒滿了汽油。然後跑出門外,打著了手裡的打火機。 我們無法得知他在博達那佛塔前帶著一身的火焰奔跑時呼喊了什麼口號,也不知道他是否留下了什麼遺言。但是,他在咖啡館裡對那位遊客所說的簡單話語,正揭示了博巴們自焚的原因——圖伯特是個美麗的國度,他非常熱愛他的國家。 在西方,人們常說,「生命如此美麗,豈可輕言放棄。」對於竹澤而言,圖伯特也是一個美麗得難以割捨的地方,他情願為她奉獻自己的生命。


資料來源:故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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