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流亡社區的教育體制

2008年7月17日,《西藏日報》刊登了一條消息,西藏自治區紀委和監察廳日前公佈了一份名為“關於共產黨員國家公職人員送子女到境外達賴集團所辦學校上學的紀律處分規定(試 行)”的文件。消息說,這個規定是“針對近年來達賴集團以上學免學費、包吃包住包穿為條件,引誘青少年出境,對青少年進行重點滲透,與我爭奪未來力量的圖謀”。 報上還說,在《規定》下發之後,“凡共產黨員、國家公職人員將子女送到境外達賴集團所辦學校上學(所建寺廟入寺或學經)的,一律給予開除黨籍和開除公職處分。” 已經在“境外達賴集團所辦學校上學”或者進入寺廟學經的,限期兩個月內勸返,“期限內返回的,視情節可以減輕或免於處分;對隱瞞不報或限期內沒有返回的,一律給予開除黨籍和開除公職處分。” 換個角度看的話,西藏兒童前往境外流亡藏區讀書這個現象,顯然引起了官方的高度重視。 流亡社區學校的吸引力 藏區青少年出走境外並非近幾年的事情。 1959年以來,雪域的孩子們從未停止過出走。他們有的是跟隨父母親戚逃亡境外,有的是被父母託付他人帶到尼泊爾的西藏難民接待中心,輾轉來到達蘭薩拉,進入各類學校讀書。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數位,自1993年以來,平均每年有兩千五百到三千名藏人到達位於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的西藏難民接待站。1993到2002這十年中,前往印度的藏人中有21%是學生和失學兒童。2002之後,這個比例增加到30%。也就是說,從2003年以來,每年有幾百名西藏兒童和青少年前往印度。 現在,分散在印度,不丹,尼泊爾和錫金的流亡社區共有87所學校,其中有40所小學,24所初中和21所高中和大學,在校學生超過2萬7千人,教師近2千名。流亡社會學齡人口入學率達到99%。流亡藏人每百人中有22個學生。每1,380人有一所學校。 西藏流亡社區分佈在世界近20個國家裏,其中大部分在印度,其次在尼泊爾和不丹,接下來是瑞典,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整個西藏流亡社區的人口不到14萬,跟境內六百萬藏族人口比較,人數可以說是微不足道,而且大多數人生活在條件艱苦,遠離大城市的難民定居點裏。流亡藏人的學校有何吸引力,能夠“引誘青少年出境”呢? 這要從西藏難民社會教育體制的歷史說起。 “兒童是你們最珍貴的財富” 1959年3月,達賴喇嘛出走印度之後,各地藏人很快追隨而來。59年5月中旬,第一批西藏難民到達印度。此後的幾周內,大批西藏難民湧入尼泊爾,錫金和印度,至6月底,湧進印度的西藏難民達兩萬多人。印度政府緊急修建了兩座臨時難民營安置他們。不久後,難民們被分批送往印度北方各地修築公路。這個階段是西藏難民社會最艱苦的階段,這段時間裏,約十分之一的西藏難民死于疾病和事故。 難民中包括大量兒童和年幼的喇嘛。 這些孩子經過長途跋涉到達印度後,由於身體虛弱,氣候水土不適,在臨時難民營裏就有不少孩子染病死亡。後來,他們又跟著父母去築路營,年幼的孩子缺少照料,大點的孩子幫助父母在工地幹活,不少孩子在築路營因傷病夭亡。 為了保存民族文化,同時探索藏民族走向現代化之路,達賴喇嘛到達印度後的當務之急,就是開辦學校,讓難民兒童接受現代教育。儘管生存條件極其艱苦,臨時難民營裏就已經建立了學校,孩子們在難民營的簡陋竹棚裏上課。 幸運的是,西藏難民兒童教育問題,得到了印度政府的大力幫助。59年6月,達賴喇嘛專程前往德里,會見印度總理尼赫魯,討論西藏難民的安置問題。談話中,尼赫魯告誡比他年輕40多歲的達賴喇嘛說,兒童是你們最珍貴的財富,一定要讓他們得到良好教育,並表示印度政府願意出資為西藏難民兒童建立專門的學校,這樣,西藏兒童可以在學校裏學習自己的歷史,語言和文化。尼赫魯同時忠告達賴喇嘛,在學習民族文化的同時,西藏兒童也應該學習英語,這樣才能跟上時代的發展。 就在會見達賴喇嘛的當天,尼赫魯宣佈成立“西藏教育委員會”(後改稱“西藏教育協會”),這個委員會由四名印度官員和代表達賴喇嘛的三名藏人組成,隸屬印度政府教育部,負責協調西藏難民兒童的教育。當時印度獨立不到十五年,國家百廢待興,但是印度政府對流亡藏人慷慨解囊,很快出資建立了幾所寄宿學校,為西藏難民兒童提供接受現代教育的機會。尼赫魯還親自下達指示,要求西藏難民學校的標準,必須比照印度最好的私立學校來建立。1979年,“西藏教育協會”改名為“中央西藏學校管理委員會”。尼赫魯親自指示創建的西藏難民兒童學校,至今仍然在運作,並且發展稱為西藏流亡社會最大的學校系統,為流亡西藏培養了無數人才。 流亡學校栽培人才 1960年4月,西藏流亡社會的第一所正式學校在穆蘇裏成立。25名學童從米薩瑪日難民營來到穆蘇裏,進入這所學校。一個月後,錫金的西藏難民營又送來25名男孩。他們年齡不等,最小的十一、二歲,最大的二十出頭;他們的程度也不同,有些目不識丁,有些已經讀書,並且有過在西藏舊政府服務的經驗。這五十名男生,就是西藏流亡社會的第一批學生。西藏流亡社會中最早留學西方的學生,也出在這批人之中。 前任達賴喇嘛駐紐約辦事處代表紮西旺堆先生,就是穆蘇裏學校最初的25名學生之一。紮西旺堆13歲時,跟隨父母離開西藏。1960年,他直接從難民營被送到剛剛成立的穆蘇裏西藏學校讀書。入學不久後,他考入密蘇裏一所英國人辦的私立學校,懷恩柏格•艾倫學校。從該校畢業後,紮西旺堆先生加入流亡政府服務。1968年,他獲得英國難民援助組織“國際奧克肯登機構”的資助,赴英國杜倫大學留學,並獲得政治學及社會學學士學位。西藏流亡政府的各級官員,大部分像紮西旺堆先生這樣,是流亡社區學校培養的人才。 西藏兒童村的創建 總部在達蘭薩拉,簡稱TCV的西藏兒童村(Tibetan Children’s Village),可以說是西藏流亡社會半個世紀以來的最大成就之一。西藏兒童村是SOS Children’s Village的會員,下轄30多所學校,其中包括5所兒童村分支。兒童村是按照國際兒童村的模式建立的兒童養育-教育體系,以“兒童之家”的形式,一位養育媽媽照料20到30名年齡不等的兒童,孩子們在近似家庭的環境中成長。 兒童村的建立,不能不談到達賴喇嘛家族中的三位女性成員,這就是達賴喇嘛的母親德吉茨仁,姐姐茨仁卓瑪和妹妹吉尊白瑪。她們三位也是西藏兒童村的創建人和最初的領導人。 西藏兒童村的前身,是達賴喇嘛創辦的“西藏難民兒童育幼院”。育幼院成立於1960年5月。那時,達賴喇嘛帶領流亡政府的成員和他的家人來到達蘭薩拉只有一個月。當時數萬西藏難民已經被分批安置到各地的築路營,但是,難民營裏的孤兒們怎麼辦呢?這些失去父母,走投無路的孩子被送到達蘭薩拉,交給達賴喇嘛和西藏流亡政府處理。達賴喇嘛剛到不久,五十一名孤兒接踵而來。達賴喇嘛的母親和姐姐接過這些孩子,創辦了“西藏難民兒童育幼院”,親自照料來自各地的孤兒。 育幼院成立之初,條件異常艱苦。由於沒有住房,第一批孩子被安置在流亡政府工作人員的家裏,每個家庭“分配”幾名孩子。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孤兒們從各地難民營和築路營源源不斷地送到達蘭薩拉。育幼院從印度政府那裏租了一座房子,安置這些孩子。這座房子很快擠滿了孩子。當時的育幼院沒有足夠的床,大點的孩子橫著睡在床上,一張床常常睡好幾個孩子,嬰兒則睡在紙板箱裏。後來的孩子連橫著睡的床都沒有,只好睡在地板上。流亡政府實在無法照顧這麼多孩子,只得讓一些國際人士收養。200名西藏孤兒就這樣來到瑞士,被瑞士家庭收養。 就在西藏難民最困難的時候,一些國際慈善機構伸出了援手。瑞士援藏會,德國援藏會,荷蘭援藏會,瑞士紅十字會,挪威難民委員會,國際文明服務會,7600兒童行動會,印度天主教救濟會,德意志世界饑荒賑濟會,加拿大西藏難民援助會,聯合王國賑救兒童基金會,新西蘭西藏難民兒童救濟會,美國西藏難民緊急援助委員會,澳大利亞西藏難民兒童救濟協會,以及其他組織紛紛給予支援。幾十年來,先後有近二百個國際慈善機構向流亡境外的西藏兒童提供了經濟支援。 1964年11月21日,達賴喇嘛的姐姐,達蘭薩拉西藏兒童村的第一任院長茨仁卓瑪因患癌症,在英國去世,時年44歲。這時,達賴喇嘛的妹妹吉尊白瑪已經在歐洲完成學業,回到達蘭薩拉,在兒童村擔任志願工作。達賴喇嘛即任命他的妹妹接任院長。這時候,吉尊白瑪年僅24歲,西藏兒童村已經有八百多名孩子。在她的領導下,西藏兒童村在幾十年裏有了很大的發展。現在,西藏兒童村附帶小學和學前班,最小的孩子三到五歲。孩子們在所屬的兒童村讀到小學畢業後,離開兒童村進入寄宿中學。 吉尊白瑪接任院長之後,于1964年開始了“一對一”的兒童認養活動。這個活動延續至今,成為兒童村的主要資金來源之一。 目前的認養捐助金額是每月40美元。許多來自西藏的兒童,就是靠這樣的方式,由海外善心人士提供資助,在西藏兒童村長大。現在,西藏兒童村下轄9所分校,到2007年4月為止, 兒童村共有近1萬1千名在校學生,近1千2百教職員工,成為流亡社會主要養育-教育機構。而且,兒童村的第一所綜合性大學正在建造過程中。 藏區青少年出走的原因 我在達蘭薩拉和其他西藏難民定居點遇到許多最近幾年內離開藏區的年輕人。這些被稱為“新來者”的年輕人大多數在境內讀過書,有的還讀過中專或者大學,因此通常會說流利的漢語。跟他們聊天時,他們常常會談論港臺歌星。很少見他們穿藏服,除了彼此間說藏語之外,他們看上去與中國境內的青少年並沒有明顯區別。 我原先以為,從藏區來的少年兒童應該都是貧寒子弟,但是根據我通過訪談瞭解到的情況來看,並非如此。藏區少年兒童的出走,原因也是各不相同的。 從四川,青海,甘肅等藏區來的孩子,確實有一些是家境貧寒的失學兒童,他們的父母交不起學費,無法送孩子上學讀書,不希望孩子跟自己一樣貧困一生,為了孩子的前途,設法把很小的孩子送到西藏兒童村,交給流亡政府撫養教育。有些青少年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或者考上的學校不理想,索性放棄,到印度來學英語,尋找出國深造機會。由於西方各國鼓勵多元文化,大學常以“多元文化背景”吸引新生,西藏學生逐漸增加。加上西方民眾對流亡藏人的同情,一些大學有專為西藏學生設立的獎學金,這對許多家境不佳,不可能自己出資留學的青少年來說,不失為一個機會。這也跟中國內地一些青少年偷渡歐美的原因差不多,同是希望獲得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還遇到過一些家境不俗的青少年。他們前來流亡社區的原因就比較特殊了。有些為了學藏語,有的為了學英語,有人說是為了增加見聞,多少帶有遊歷性質,還有的是為了見達賴喇嘛。一位家境良好的27歲青年告訴我,他已經來了5年。為什麼要到達蘭薩拉來呢?他說,當初他既不是因為想見達賴喇嘛,也不是想去歐美,僅僅是因為他在家鄉時,酷愛印度電影,因此對印度十分嚮往。高中畢業後,他沒考上大學,又無意幫助父母經營家裏的生意,於是跑到印度來看看。他從樟木口出境到尼泊爾,“一過境,當時就想轉身回去,”他告訴我。可是既然已經出境了,那還是去印度看看吧。剛開始很不習慣,跟家鄉比起來,生活太艱苦。可是幾年下來,他反而不急於回去了。為什麼?他說他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 學習環境勝拉薩 我在一家禮品店裏遇到一個名叫丹珍的20歲拉薩女孩。她高中畢業後,父母為她做出安排,令她去印度。丹珍自己並沒有很大興趣,但是反正在家也沒事,去就去吧。就這樣,她來到達蘭薩拉。我問她父母為什麼要她來印度?她說,到了印度之後她才明白,原來父母是擔心她在拉薩學壞了。 “拉薩現在就是一座娛樂城市,”丹珍對我說,“我們也不認真讀書,家裏反正也不缺錢,大家常常問父母要錢,蹺課去跳舞逛街。”大概是為了讓丹珍的弟妹有較好的學習環境,她的父母很早就把三個孩子中兩個小的送到達蘭薩拉兒童村讀書,只把丹珍留在身邊。丹珍高中畢業後,由於功課不佳,沒有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錄取的學校她又不喜歡,不肯去報到, 在家裏呆著無所事事。父母擔心她在家遊手好閒誤入歧途,於是把她送到印度去,在“自己人”中間受些薰陶,或許能使她成熟一點。丹珍在達蘭薩拉的一間禮品店打工,掙錢養活自己,學會獨立生活,自己解決所有遇到的問題。她還有機會練習英語,用英語跟來自各國的客人交流,每天一早去圍繞大昭寺和達賴喇嘛法王府的轉經道轉經,這些都是她在拉薩不會做的事情。兩年下來,丹珍覺得自己成熟了很多,有了不少社會經驗。她並不打算在達蘭薩拉長期居住,很快就會回拉薩。 真正得到藏民族文化傳承 現在,西藏流亡社會的教育已經形成了完整的體制。這個體制包括兩大系統:普通教育系統和宗教教育系統,也可以說是普通學校和寺院學校這兩個系統。 普通教育系統由三個學校體系組成。第一個,也是最大的學校系統是由印度政府出資建立的“中央西藏學校”(Central School for Tibetans)系統。這個系統由印度政府人事發展部所屬的“中央西藏學校管理委員會”(Central Schools for Tetans Administration, 簡稱CSTA)管理。這個系統是流亡社區最大的學校系統,根據CSTA網站上提供的數位,該系統71所學校,分佈在藏人聚居區裏。這些學校多為八年制,也有的是十年制,通常學校會有10%的印度學生。 這些學校的主要經費由印度政府提供。但是政府提供的經費畢竟有限,各校常常自己籌措部分資金,因此,跟一般印度的中小學比較起來,CST系統的學校學校設施和教學品質都要好得多。 西藏兒童村 第二個系統是總部設在達蘭薩拉的西藏兒童村((Tibetan Children’s Village)體系。這個體系包括幼稚園,托兒所,寄宿中學,職業學校,成人學校,師範學校等各級教育機構共三十多所,分佈在印度,尼泊爾,錫金和不丹的各主要難民定居點裏,遍佈整個流亡社區。兒童村屬於非政府機構,流亡政府和印度政府都不提供經費,其經濟來源完全靠國際慈善團體和個人的捐贈。根據兒童村總部出版的《西藏兒童村簡訊》提供的資料,2007年,西藏兒童村總部收到來自全世界30個國家個人和團體的捐款。捐款人,金額和捐款用途,以及收支都詳細列出。 除此之外,還有從17個國家和地區(包括香港和臺灣)寄去的衣物,玩具,藥品,文具,電腦等物質。義大利一個叫“阿瑪拉協會”的組織為兒童村拉達克分校捐贈了553箱衣物和玩具,英國的一對夫婦寄來49包衣服,檔和玩具。所有捐贈人的名字,國籍和捐贈物質的內容和數量也都一一列出,登在《簡訊》上。兒童村裏的流亡兒童,可以說是由世界上無數的善心人養大的。 第三個系統是流亡政府教育部所屬的學校系統,由流亡政府教育部提供經費。 這些學校確實是免學費的,因為印度教育體制的規定,在印度,基礎教育是國家免費義務教育。很多年來,西藏流亡社區的學校一直是對所有學生全部免學費,辦學費用主要來自印度政府。1975年起,印度政府停止經濟資助。此後,西藏流亡社區學校的經濟來源主要來自世界各國慈善機構的資助,達賴喇嘛宗教基金會,流亡政府撥款,以及各國善心人士的幫助。 現在,流亡社區出生的孩子,根據父母的經濟狀況少量收費。對來自藏區的孩子是全免費的,那是因為事實上無法向這些孩子的父母收取學費。年齡很小的孩子多半是父母前來印度朝聖,到達蘭薩拉拜見達賴喇嘛時帶來的。朝聖之後,大人返回西藏,孩子則被父母送到西藏兒童村,在達賴喇嘛身邊受教育。還有一些孩子是父母托親友帶到達蘭薩拉,交給兒童村的。這些孩子在兒童村讀書期間,兒童村並不能跟他們的父母保持聯繫,當然不可能向他們收學費。 1979年以來,流亡藏人的學校採用“10+2+3”年制。前十年為基礎學習階段, 五年級以下藏語授課,五年級以上有英語授課。十年後,學生必須參加印度全國統考, 才能決定是否繼續修習以後的兩年課程,包括歷史、文學、藝術、自然科學或職業訓練等。兩年學習結束後,如果學生通過了印度高中畢業考試,就可以進入印度的大學或專科學院。三年大學畢業後,根據學生的志願還可以繼續攻讀更高的學位,或者到西方各國的大學留學。 另外一個教育系統即寺院學校系統,各大教派自己開辦的各級佛學院和經學院。這個體系包括從年幼喇嘛到格西學位的各級佛學教育機構。這些學校也分佈在整個流亡社區。由於流亡社會沒有出家的最低年齡限制,因此有不少未滿十八歲的少年兒童,無法在西藏境內出家,只好設法前來流亡社區,進入各教派的初等學校學習。需要說明的是,年幼的喇嘛和尼姑們並非跳過普通教育階段,直接開始佛學學習的。進入經學院之前,他們也必須接受十年普通教育,只不過學校是在寺院裏,所有的學生都是年齡不等的少年僧侶。 藏人的精神追求 在藏民族的文化中,宗教信仰佔有特別重要的地位。外人用自己世俗的眼光看藏人,用現代社會物質消費的角度衡量藏人,往往低估了藏人的精神追求。根據聯合國西藏難民接待中心的資料,最近十幾年來,越過中尼邊境出走的藏人中,喇嘛尼姑的比例高達45%。這裏面有很多是年輕人,希望到印度的佛學院和經學院繼續他們在西藏無法得到的深造。 2007年,我曾在印度南方的帕拉庫毗西藏難民定居點做田野考察。這個定居點有兩所大寺院,即寧瑪派的南卓林和格魯派的沙拉寺,還有一座尼姑寺。這些寺院各有自己的學校。以沙拉寺為例。沙拉寺的傑紮倉有兩所學校:初等學校和經學院。初等學校相當於小學到高中,經學院相當於大學。初等學校是得到印度政府認證的學校,學生以普通教育為主,課程包括英語,數學,藏語,科學,藝術,基本佛學等,還學一年印第語和一年中文。老師有僧有俗,有藏人,也有印度人。初等學校畢業之後才能進入經學院學習。也就是說,少年喇嘛日後如果還俗,並不會因為沒有受過普通教育而使日後的人生遭遇種種困難。 現代教育傳統文化結合 剛到印度的流亡藏人,根據西藏流亡政府的政策,18歲以下的兒童和青少年,如果有意出家的,會安置在他們所屬派別的寺院,其他的孩子則根據他們的年齡和學業程度,安置在流亡社區的各級學校裏繼續學業;18歲到30歲的成人通常會被安置在五年制的達蘭薩拉成人學校。成人學校分為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兩部分,學生們可以選擇學習歷史,藏文,英文等普通課程,也可以放棄普通教育,學習唐卡製作,木雕,縫紉等技能。 從一開始,流亡社區的教育體制就秉承現代教育和西藏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原則。在學習現代科學文化的同時,學生們也學習本民族的語言,歷史,宗教和音樂藝術。普通學校一般都有一座小經堂,至少會有一座佛塔和轉經輪,教室裏有佛像和達賴喇嘛像,孩子們在接受現代教育,學習科學,外語,電腦等課程的同時,也學習西藏傳統音樂歌舞和西藏傳統詩歌文學。以西藏兒童村昌迦分校為例,這個學校非常重視西藏傳統音樂教育。我去該校參觀時,六年級的一個班正在大禮堂上音樂課。這些孩子從3年級開始,在老師的指導下學習西藏傳統音樂。孩子們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笛子,揚琴或者雙弦琴,到了六年級,一個班就是一個中型樂隊,可以演奏一些西藏傳統曲目了。 在流亡社會的學校裏,教育不僅讓學生學到斷文識字的知識,社會生存的一技之長,而且,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藏民族的後代,能夠在這裏得到真正屬於藏民族自身的文化傳承,也許,這才是流亡社區學校真正的吸引力。首發《明報月刊》2009年4月號 (博訊北京時間2009年4月04日 轉載)


資料來源:李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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